“距离我们的---已有二十年了”
“我们的exile?”不。这个字太普通了。“the Exile”怎么样?不。。。“The Exodus?”嗯,好,“the Exodus”!对,就用这个字,“Exodus”。
“距离我们的Exodus已有二十年了。”
如果我在前面加上一个“Alas!” 好么?
“Alas! 距离我们的Exodus已有二十年了。”
应该在结尾加上一个惊叹号。
“Alas! 距离我们的Exodus已有二十年了!”
如果用三个惊叹号来表达我所感受的惊撼如何?
“Alas! 距离我们的Exodus已有二十年了!!!”
不妥,这听起来太粗鲁了。还是拿掉后面两个。删除,删除,等一下,我是不是听到警笛声了?是的,我听到了警笛声---聞こえるわ、聞こえるわ、(我听到了),我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警笛声。。。
远处,又尖又长的警笛声划破了冬夜,越来越近。这个来自黑暗的井底,唤醒了冬夜的孤独的声音。--- 这与我小时候所听到的警笛声即相似又陌生。这与我儿时所听到得如同动物所发出的呜呜的呻吟声一般的警笛声有所不同,这是一种时高时低的琵钋琵钋的电子音,然而无法分辨它究竟是警车还是救护车。是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不祥的声音。有人被谋杀了。。。也许,是枪杀-- 究竟会是谁被杀了呢?会是娼妇吗?会是学生吗?不。那是雪。
雪。
是的。今夜的雪异乎寻常的大。这场由午后开始下起的雪,到了黄昏更加加剧,现在夜已深了,却依旧保持着势将整个地面都以白雪覆盖的强劲势头。
一定是车祸 -- 这一定是车祸。
我离开了电脑,横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走到窗边。从早上起便一步也不外出的情形,不仅仅限于今天,昨天和前天我也一步都没离开过我的公寓。就连窗户也没打开过。当我突然移动我的身体时,我感到周围的空气由于吸收了热量和尘埃而变得沉重,且凝固了一般。不祥的警笛越来越近之后,并没有转向我的公寓所在的街道,而是顺着主干线一直向着大学城中心的方向传去。
Goodbye. 再见,ma belle Sirene.
象那样的,我伫立在 bay window 前。
无数细小的雪片围绕着照在黑暗处的街灯,从上面望下去,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小亮片沐浴在街灯的光芒下跳跃着。二重窗的外侧的玻璃在风的摇动下隐隐约约地发出声响。
大概积雪已经很深了吧。
让太郎睡吧,雪不断地堆积在太郎的屋顶上。
让次郎睡吧,雪不断地堆积在次郎的屋顶上。
这是他唯一会背诵的诗。是的,只有诗的这两行『殿』是会背诵的。那天晚上,他就像这样伫立在 bay window 前,一边向下看着地上的积雪,一边害羞地吟诵着他唯一会背诵的诗句。我是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在我的眼前也有着那幅雪景。
雪。。。。。。正在下着的雪。。。。。。深深的积雪。
不是这种象沙漠中的沙子一般,随风飘逝并沙沙作响的粉末状的雪,而是一直不停地汲取着充足的水分,犹如牡丹花瓣一般的雪。我掌中的那些雪,刺骨般的寒冷,至今仍记忆犹新。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亦或只是我的幻觉?
那牡丹花瓣般的雪越来越深,所有的屋顶由于堆积了白白的,厚厚的,深深的牡丹花瓣般的雪而连成了一片,那所有连成一片的屋顶,渐渐地与远处依稀可见得白白的山脉连成了一片,那白白的山脉更是与远处被白雪照亮了的神秘的白色天空融为了一体---想来那只是在铁路公司的宣传画里才存在的,这是世上无论哪个地方都不可能看到的情景,所以我本身当然也没有亲眼看到过那情景,那一瞬间,突然想象到的这幅无比幸福的画卷展现在我的眼前,令我的心中充满了怀旧的情感。
透过粉雪望向对面的白色影子,道路的另一侧建有大型的砖结构建筑Afro-America Student Centre, 在它的旁边是University Cabaret.
警笛的余音消失后夜一片寂静。
怎么这么静... 这可是星期五的晚上啊。
往常在星期五的晚上,街道上不知从哪里聚集了大量的黑人,他们以其低哑的声音跟随着DJ叫喊Oh yeah! 并且手脚并用打着拍子。我从不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人,特别是到了差不多已是午夜时分,他们节奏鲜明的跳舞声,即使通过双层窗也是可以听得到。每当我看到这些,便陷入到,啊,那些人是那样的幸福,而我又是这般的不幸。。。。。。条件反射般的自我怜悯状态中。那个Afro-American Student Centre 今夜犹如废墟般的寂静。隔壁的University Cabaret 中世纪哥特式风格的拱形门紧紧地关闭着。
Afro-American Student Centre 和 University Cabaret 之间的狭窄弯曲的通道,据说正是今年夏天两名娼妇被杀的地方。通常无论有多冷,即使在入夜以后,在磨损了的便道的石阶前,总会聚集着数名黑人娼妇,客人的车子停在道边,然后她们便钻入车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再回来。今天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客人的出现更是几乎不可能。如此说来,他们中的一个,个子高高的,有很和气的那个,自入秋以来就一直没有见到,很可能就是那个被杀的娼妇。可怜的人儿!她是如此的友善,她总是这样叫喊:“Hey, China! 我喜欢你的外套!”而我总是回答,“谢谢你”。。。当然总是腼腆的。她同其他的娼妇一样,大衣的前襟总是敞开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衣服,脚下穿着几乎令她跌倒的高跟靴子。据说娼妇被杀的那条窄窄的街道的尽头,残留的人形的一部分的黑色血迹还依稀可见,但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大雪后,道的两端在经过春天的阳光的照射之前,任何的一切都被隐藏在雪和泥沙的下面了。
位于那里面的大学新闻编辑部,大概今晚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加班了吧。下着如此这般大雪的日子,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恐怕连回家都成了问题。在路边伫立良久,人影车影均不见。透过远处伫立着的高层的建筑学部的窗户,荧光灯发出朦胧的白光。这以后只有无音的粉雪在空中飘舞着。冻火粉般的粉雪一闪一闪地在空中飞舞着---冻火粉般的粉雪一闪。。。
这以后,一群女人顶着暴风雪,赤着脚,从山坳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